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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書班 | 安大簡《詩經》討論紀要（2019.10.4）

编者按：“安大简《诗经》读书班”微信群为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建立的学术微信群，发起人为孟蓬生、王化平，旨在研讨安大简《诗经》的相关问题，推动跨学科学术交流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。该群为纯粹的学术研讨群，崇尚实学，绝去浮言，提倡争鸣，鼓励创新。微信群建立以来，得到了学界同行的响应和支持，在群内展开了热烈的讨论。今起本所网站和公众号将陆续推出读书班讨论纪要，以飨读者，敬请大家关注。

10月4日，學者們主要研讀《關雎》和《兔罝》兩首詩，內容涉及文字學、音韻學、訓詁學等方面。

一、文字學

這方面大家主要討論了關於《關雎》中的字。王曦在比較了安大簡中“歸”字聲符的基礎上，指出此字可能是“寐”的異寫，“爿”表示所躺之牀，“宀”或可省寫。孟蓬生指出，“爿”是放在屋子裡面的，所以从“宀”。劉洪濤認為，此字就是“寢”字，上古說“寤寢”，漢代說“寤寐”，這是一個詞彙問題，因為異文的性質相當複雜。蘇建洲同意整理者的意見，認為簡本的“”是“”之誤。楊軍認為：“也許最早寢和寐的寫法是有差異的，戰國時期‘諸侯力政，不統於王’，以致造成‘文字異形’、‘言語異聲’的原因更多，也就促使秦統一後讓李斯、趙高、胡母敬等規範文字。因此，讀戰國文字時還是要考慮有些寫法是否不規範，是否有誤筆。比如《毛詩》的‘其葉蓁蓁’，‘蓁’簡作‘萋’，《毛詩》真部的韻，（安大）簡成了脂真合韻，雖然也是可以的，但不如都是真部和諧。”

二、音韻學

 （1）關於“繆繆武夫”中的“繆”字

孟蓬生認為，簡文“繆繆武夫”為上古音見、明二紐的相通又提供了一條音例。到現在為止，除《兔罝》外，在安大簡《詩經》中還發現了另外兩組見、明二紐相通的音例，即《關雎》中的“教”與“芼”“帚”（ 歸字聲符）與“（寐）”。這三組音例是指見、明二紐的相通關係在假借字中的反映。

 （2）關於《關雎》中的字

對劉洪濤“上古說‘寤寢’，漢代說‘寤寐’”的觀點，孟蓬生再一次舉出9月28日的討論紀要，論證“”當讀為“寐”。楊建忠對劉洪濤的觀點表示認同，但對“寢”讀為“寐”表示懷疑。孟蓬生對此解釋到：“我们是以讀歸為起點的，也就是以帚讀歸為起點的。”劉洪濤認為，即使此字用作“寐”，也應該看作省聲或同義換讀。黃易青指出，“蓬生說喉牙與明母相通，完全可信”，又分析了“寐”和“寢”的區別，同意讀“寤寐”之說。高永安指出，“《陟岵》‘季’‘寐’‘棄’，都屬於術部，押韻。擬音為。侵部擬音為。‘寐’‘寢’當是陽入對轉。”趙彤認為，此字只能讀為“寐”，因為“侵”“帚”等字下面一般加“又”形，與該字不同形。後來，趙彤否定了自己的意見，指出“楚文字的侵系的字帚下不加‘又’。‘寢’字包山有‘宀’，信陽無，讀‘寢’大概都沒問題。上博《曹》11有加‘宀’的‘寢’，‘不晝寢’，大概也只能讀‘寢’。郭店《六德》3有不加”‘宀’的，裘先生認爲是‘寢’，但‘～四鄰’似依原釋讀爲‘歸’好。所以，兩字或有混淆的情況。”楊軍認為，此字讀為“寢”可疑。范常喜據此字又將（上博五《季庚子問於孔子》10號簡）、（上博五《季庚子問於孔子》7號簡）二字系聯起來，認為在字形沒有敲定之前談音是比較危險的。孟蓬生認為、二字當从“未”、“帚”雙聲。楊軍對所謂的“雙聲符”字提出疑問，“我對‘雙聲符’有些想法，為什麼要用兩個聲符？兩個不同時按哪一個讀？理據？”王志平認為，從楊軍的論述來看，其實楊軍是變相的承認有雙聲字。黃易青認為，“形聲字有二聲的，是有的，如《說文》竊字。还有一些，反映當時此語有未變和正在變的兩個音，或方音。但具體討論的這個字，是否兩聲，宜考其是否有方音或流變關係。”趙彤指出：“䪢，也。《周禮·醢人》：王舉則共醢六十罋，以五齊七醢七菹三臡實之。注：齊當爲齏。凡醢醬所和，細切爲齏，全物若䐑爲菹。王氏念孫曰：䪢者，細碎之名。《莊子》言䪢粉是也。按，艸部曰：菹，酢菜也。酢菜之細切者曰䪢。《通俗文》曰：淹韭曰䪣。淹薤曰。葢其名起於淹韭、淹䪥，故从韭。从韭，次皆聲。”楊軍再一次指出，“我同意有‘形聲字追加聲符’形成的雙聲符字，但不同意衹有兩個符號且都衹表聲的。”譚樊馬克舉出了“㠱”、“虞”、“虖”等三個雙聲符字。孟蓬生指出：“事實上，我們衹是從平面上看，形聲字一般是追加聲符，或持續追加，這個是通識。”李明曉指出：“我傾向隸定作‘寢’，但從押韻角度可能理解做‘寐’更好。另外黃易青先生觀點中第一點強調‘寐’和‘寢’的區別也是值得重視的。”譚樊馬克認為，“單看字形，以往的情形都是用作寢的，但安大簡無論從異文‘寤寐求之’還是韻腳‘夙夜無寐’，這裡都是用作寐。”趙彤懷疑侵部[-]、質部[-et]能押韻。

三、訓詁學

 這方面，學者重點探討了“寢”和“寐”的詞義區別。

趙彤認為，“寢和寐有別，前者強調動作，後者強調結果。無寐，是不能入睡，不當作無寢”。譚樊馬克指出，成語“寢不能寐”可以參考（以上10月4日）。趙彤認為， “四鄰之殃虐”（《郭店簡·六德》）的“”讀為“寢”不好解釋。劉洪濤認為，在《郭店簡·六德》中“”當訓為“止、息”；並且指出：“寢應該有泛指和特指之别，特指時是卧而不寐，泛指時是卧寐，所以《論語》‘宰我昼寝’可指睡着。‘寐’也是如此，特指是睡着，泛指是卧，所以跟‘興’相對時也以用‘寢’，也可以用‘寐’。”針對薛培武的問題，劉洪濤指出：“《尚書》訓為‘勉’的‘蘉’，注音是máng，應該是與‘孟’同詞。”孟蓬生認為，“實際上傳世文獻的辭例已經表明：嚴格地說，寤和寐是反義詞，寢和興是反義詞。但乍一看也有反例，如《詩經·大雅·抑》：‘夙興夜寐，洒掃庭內’。這種情況可以得到解釋，此處‘寐’ 與 ‘內’押韻，這實際上是為了押韻而犧牲精確性的例子。”趙彤認為：“渾言固可通用。‘寤寐’，反義並列，屬於析言了。‘寤寢’古書好像也沒有。晝寢還是強調‘睡’，不論是否睡著。”孟蓬生指出：“根據現代漢語語法學者的觀點，寢是自主動詞，寐是非自主動詞；如同視(現代漢語的看)是自主動詞，見是非自主動詞。所以可以不視（不看），但不能不見（見不見不是自己主觀上可以決定的）。如‘非禮勿視’是不能說成‘非禮勿見’的。”胡波認為：“從詞義上來説，寢應該是泛指睡覺，不管睡沒睡著，所以有時也指‘躺卧’；寐，應該強調的是一種狀態，指睡著了。”趙彤認為：“從多數例子來看，還是‘寢’字，用作‘寐’的也許還是錯字。”楊建忠指出：“據汪維輝《漢語核心詞的歷史與現狀研究》，‘寢’、‘寐’還是有別的。” 趙彤認為：“無寐，是不能入睡。無寢，是不能睡覺，還勉強可通。寤寐，是醒著和睡著。寤寢，好像難通。”劉洪濤指出：“寢是卧，寤是興。輾轉反側都是寢，寢而不寐。真寐了，還怎麼思？”（以上10月5日）

執筆：葉  磊

審覈：王化平

終審：孟蓬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