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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首】讀書班 | 安大簡《詩經》討論紀要(2019.10.10)
发布时间: 2019-10-15 22:51   作者:本站编辑   来源: 本站原创   浏览次数:2

讀書班 _ 安大簡《詩經》討論紀要(2019.10.10).pdf

10月10日的討論由《草蟲》《采蘋》兩首詩展開,主要討論以下四個問題:一、《詩經》中動詞前“言”字的詞性和意義;二、“䈞(孰)”“誰”的關係;三、雙聲符問題。

一、關於“言”字的詞性和意義

呂珍玉認爲:“‘陟彼南山,言采其微’梅廣說‘言’指稱前面的‘南山’,可譯爲‘在那兒’。”王曦提及夏大兆有專文討論《詩經》的“言”字,其主要觀點是,安大簡《詩經》有四處對應今本“言”字的地方作“我”,“這四處重要的異文信息說明毛傳和鄭箋把‘言’解作‘我’是有所本的。《詩經》中‘言’可當‘我’講可能是方言成分的遺留。”(夏大兆:《<詩經>‘言’字說——基於安大簡<詩經>的考察》,《中原文化研究》2017年第5期)譚樊馬克認爲:“如果‘言’是‘我’,就是‘雁’和‘鹅’那样平行。”

蕭旭就呂珍玉所言連發兩問:“梅廣說‘言采’的‘言’是‘在那兒’,我不知他的訓詁理據是什麼,是‘於焉’”嗎?《泮水》:‘思樂泮水,薄采其芹;魯侯戾止,言觀其旂。’《采菽》:‘觱沸檻泉,言采其芹;君子來朝,言觀其旂。’‘言’‘薄’互文同義,‘薄’又何說?《泮水》:‘思樂泮水,薄采其茆。’《說文》引‘薄’作‘言’。複言之則曰‘薄言’,《柏舟》:‘薄言往愬,逢彼之怒。’這些都需通盤考慮。”劉洪濤回應:“言”“焉”可通或是梅廣的理據,此處“焉”可當“於是”講。蕭旭也懷疑梅廣的理據是“於焉”的省略,但需要解釋“薄”字,對此劉洪濤表示認同。

陳緒平提出“焉”是否爲“於之”的合音,並認爲:“‘陟彼南山,言采其薇’,從語境上看,這個‘言’就是個虛詞,起到補足音節的作用。說是‘我’‘在那裡’都不合適。這裡的‘言’翻譯成‘乃’也合適。”換言之“‘言’讀‘言’訓爲‘乃’在這句比較合適。”劉洪濤指出:“‘焉’應該是與一個元部的代詞合音。”蕭旭回應:“‘乃’是裴學海的說法,不能用語譯去代訓詁。不僅在這句,《詩經》中動詞前的‘言’,不能有各種解釋,得大一統。”且提及曾統計《詩經》動詞前的“言”凡39見(蕭旭:《詩經》“言”“薄”“薄言”釋義探討,《古漢語研究》1992年3期。收入氏著《群書校補》,廣陵書社2011年7月,頁1422--1425)。陳緒平則認爲:“即使《詩經》動詞前的‘言’需統一解釋,但也可以分層次。”

游帥引俞敏文章,其主要觀點是:“靠梵漢對音摸索出來‘言’‘焉’‘然’的後漢音,在這個基礎上肯定‘言’是‘我’+‘焉’壓縮成的,‘焉’等於‘於是’。”(詳參俞敏:《<詩>‘薄言’解平議》,《中國語言學報》1928年第1期)蕭旭認爲俞說未必對,隨及貼出討論《詩經》“薄”的新文章,其主要觀點是:“《詩經》句首位置的‘薄’是實詞,也是個多義詞,其意義應當結合詩句作具體的分析。”(任居易:《試論<詩經>句首位置的“薄”》,《中國文字學會第十屆學術年會論文集》,2019年10月11日-14日)

二、“䈞(孰)”“誰”的關係

安大簡《詩經·采蘋》有一句作:“于㠯奠之?宗室𣐄下,䈞亓

。”䈞,整理者注:“‘䈞’屬端紐覺部,‘孰’屬禪紐覺部,二者古音相近可通。‘孰’‘誰’義同。”

吳振武提出:“據安大簡可確知“‘孰’跟‘誰’,是同義換讀。‘孰’字只要基本聲符在,還可以不拘字形,但都要讀作‘誰’。《古文四聲韻》(卷一)‘誰’字下只收一個字形,作‘塾’,出自《道德經》,是其顯證。過去或以爲是夏竦搞錯了,現在楚簡證明當時就是如此用的,傳抄古文還真是有所本的。同樣情況,第一人稱‘我’,在宋代留下的古文裡,可以寫作‘吾’,也還是同義換讀。”“寫的是‘孰’,嘴裡則要讀作‘誰’。寫的是‘吾’,嘴裡讀卻是‘我’。”就沈培提出需證明如何知簡文“孰”字會讀成“誰”,吳振武認爲:“目前簡單的證明辦法就是對比。宋代范氏墓磚,有小篆和古文兩種,內容一樣,其上‘我築孔艱’一句,小篆作‘我’,古文作‘吾’。安大簡則可以對比毛詩。”劉洪濤認爲:“《古文四聲韻》的整理應該是以讀什麼爲標準立字頭的,字是什麼他不管,所以假借字多,偶爾有同義詞現象,過去理解爲‘誤置’,其實也是不管字是什麼,只管讀什麼,用整理原則就可以證明。但安大簡‘誰’作‘隼’,同義換讀來自《老子》。”楊軍認爲:“中古時期換讀有注音,比如‘彗星’的‘彗’張守節音‘先到反’,實際是用‘掃’音注‘彗’,這種情況比較好判斷。”

喻遂生提出:“同義換讀納西東巴文中很多,情況也比較複雜。”並上傳了自己的文章(喻遂生:《納西東巴文同義換讀研究》,《雲南師範大學學報(哲學社會科學版)》,2018年第50卷第4期)。文中談及“同義換讀是指在文獻中字寫作A,而實際上讀作與A意義相同或相近的B的語言文字現象。東巴文的同義換讀豐富多彩,靈活多變,論文按照換讀語言單位的大小,將東巴文同義換讀分爲字詞同義換讀和語句同義換讀兩類。”

孟蓬生認爲“孰”“誰”在中古可以說是同義互換,但放在上古則需謹慎。並提出對同義互換判斷“是要注意區別時代,是上古還是中古,抑或是近代、現代。而之所以區別時代,主要是考慮到兩個詞是否同源,兩個詞的讀音是否分化等因素。如果非同源詞,不管是上古、中古、近代、現代,我們都可以立馬做出判斷。但如果是同源詞的話,處于上古,還是中古、近代、現代,則可能需要不同對待。”又進一步解釋“‘𦎫’,上古爲文部字,‘敦’,从‘𦎫’聲,上古在微文兩部,‘孰’,从‘𦎫’聲,上古爲覺部字。‘䈞’,覺部字。‘𦎫’,文部字。从這幾個字的關係,不難發現‘𦎫’實際上是以‘亯’爲聲符的。‘䈞’,可以看作雙聲符字,實際上下都是聲符,‘竹’和‘亯’古音都在覺部。在疑問代詞的意義上,‘誰’(微部)和‘孰’(䈞,覺部)和‘疇’(幽部)的關係就是大家近年來熟知的幽覺和微物文的通轉關係。放到中古看,‘誰’和‘䈞(孰)’屬於同義互換,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。但放到上古看,就需要謹慎。因爲我們不知道在抄寫者的方言裡,幽微兩類的關係究竟是怎樣的。如果構成異文的兩個詞非同源詞,就比較好判斷。《左传·宣公十七年》:“余将老,使郤子逞其志,庶有豸(解)乎!”“豸”或作“鳩(救)”,構成異文。這兩個字應該沒有同源關係,說它們屬於同義互換,應該問題不大。”

三、雙聲符問題

楊軍對雙聲符提出懷疑:“一、聲符本來不是一個單純表聲的符號,但可以表聲構成形聲字。如‘巸’的左右兩部分,碰巧左右音同,此字是個不常見的字形,容易誤爲皆聲。二、當‘巸’作聲符的時候,把它說成‘臣’‘已’皆聲對不對?而我們有些分析就是這麼做的。如將‘

’拆爲兩個聲符。三、因爲找不到獨體表聲字,非‘形聲字追加聲符’的二聲字怎麼來的,用兩個聲符造字的理據是什麼?如果這個問題不論證,講二聲字恐怕還是謹慎點好些。我在關注“二聲字”時,也一度企圖多找點,看看是否有因音變造成的追加聲符的結果,關鍵是能否找到單純表聲的獨體字,如果找不到,如何論證二聲呢?我們應該承認,古人的有些東西我們還沒弄懂,不必強解。”譚樊馬克補充:“安徽大學何琳儀先生《戰國文字通論》一書就有雙聲符的例子。”(記錄者按:詳參何琳儀:《戰國文字通論(訂補)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17年,頁276)

趙彤認爲假借可以看成“零聲符”的形聲字,字形本身就是聲符,再追加個聲符,就是雙聲符。楊軍又以“

”爲例作了分析,認爲作聲符時,似不宜將其分析爲二聲。趙彤接著回應,“整體應該作一個部件分析”,楊建忠則提出“什麽樣的構件有資格作聲符”的問題。

執筆:李 蓉

審覈:王化平

終審:孟蓬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