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書班 _ 安大簡《詩經》討論紀要 (2019.9.29).pdf
9月29日這一天主要討論了四個問題:一是關於“要翟”的釋讀,學者們提出了與整理者不同的意見,並因此談到了古文字學考字的方法以及“經學訓詁”和“小學訓詁”的不同。二是關於安大簡中“葛”字的字形問題。三是關於安大簡的時代問題。四是關於安大簡中“覃”字的構形分析。
一、文字
(一)關於“要翟”的訓釋
學者們多認為整理者關於“要翟”的解釋值得商榷。劉釗就此提出古文字考釋要與語言學相結合,並引陳劍的說法“古文字的考字,實際就是考詞”。劉認爲“要翟”是聯綿詞,不能拆開解釋;聯綿詞的詞義常常比較虛,不能太具象、太坐實。“所謂窈窕是指女子嫻雅美麗,當然包括面貌、儀態和氣質,將其限制在腰細的一點上就太狹隘了。古代字書韻書中的解釋有很多是靠不住的,甚至是編者的杜撰和臨時起意。像《聲類》對嬥字的解釋就是如此。”胡平生以其整理阜陽漢簡《詩經》和多年研讀《詩經》的經驗,認爲《毛詩》不可等閒視之。王化平則比較了毛、魯、韓三家對“窈窕”的解釋,認爲大同小異,雖然闡釋的經義有區別,但對詞義的理解實無差別。陳緒平指出“經學家訓詁”與“小學家訓詁”有不同,閱讀時宜加區分。
(二)关于安大簡中的“葛”字
侯乃峰閱讀安大簡時,注意到“葛覃”的“葛”字寫法,說:“安大簡《詩經》與《孔子詩論》‘葛覃’篇名之‘葛’字合觀,似可證明當年的猜測——《尚書·牧誓》中武王誓辭所謂的‘牝雞司晨,惟家之索’的‘索’字當是‘害’字之訛——應當是有點可能性的;漢人看到安大簡那種‘葛’字形的寫法,認作‘索’字是毫不奇怪的,而《孔子詩論》中的‘葛’字卻是寫作从‘害’聲的⋯⋯”“‘牝雞司晨,惟家之害’,語意再明白不過了……而‘索’字在此句中的訓釋——敗壞之類,其實並無多少訓詁材料的支撐。再者啊,先秦時期的所謂的古人之言,多是諺語之類的話,大都是押韻的,上句辰屬於文部字,下句若是索則是鐸部字,隔得很遠;而如果是害,則是月部字,與辰就近多啦。”劉釗、孟蓬生兩位均贊同此看法,不過孟蓬生同時指出:“合韻之說似可不必,單數句不一定押韻。”
(三) 關於“葛覃”的“覃”字
孟蓬生首先提出討論“葛覃”中的“覃”,認爲“‘覃’字《武威漢簡》作‘勝’,反映了上古時期侵蒸相通的關係”。在安大簡中,“覃”字形體上从尋从由。劉釗指出:“尋甲骨文就从簟聲。”董珊說:“覃作姓氏時,本來就讀作尋。”“从由是加注聲符。”譚樊馬克則從方言的角度提出看法:“四川的漢語方言也有讀尋的。”“柚”字中的“由”也是加注的聲符。蕭旭指出覃讀尋聲,蓋楚語,在《淮南子》中多見。孟蓬生指出覃字从由而不是从古的觀點,最早是李天虹提出的,刊登在某一期的《國際簡帛研究通訊》上。程少軒補充說李天虹《葛覃考》是提交達園會議的論文,後收錄在《新出簡帛研究》(記錄者按:艾蘭、邢文編:《新出簡帛研究》第103-104頁,文物出版社,2004年)一書中。
二、文献
(一)關于安大簡的時代
胡平生提出安大簡《詩經》先經魏人抄寫初定型,然後輾轉多次傳抄講授,才成為今天見到的楚文字簡本。大家由此談到安大簡的時代,對“戰國中晚期”一說展開討論。此爭議主要是由安大簡第一卷“前言”引起,“前言”中説北京大學測定是距今2280年,後經荊州文物保護中心檢測分析,也認爲是“戰國早中期”,但王化平指出距今2280年的話,就是公元前260年左右,不宜說“戰國早中期”。胡平生也作過推算,表示對“戰國早中期”的提法感到疑惑。繼而王化平和孟蓬生找到黃德寬先前發表的文章,覆核詳細檢測數據,發現所謂“距今2280年”是從1950年算起。這樣看來,“戰國早中期”的說法是有根據的。
同時,孟蓬生提出是否可從字形比較的角度推測安大簡的時代。譚樊馬克、張峰、何義軍等各自談了字形方面的證據,如張峰認爲:“比如‘福’、‘禮’,目前這種寫法基本見於新蔡。還有‘豐’,也比較古。當然其他的有沒有還有待繼續查看。”何義軍也對此做了初步分析。
(二)關於安大簡中的“侯”
胡平生在群內貼出新作(按,此文於2019年9月30日發表在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的微信公眾號“語言與文獻”上),認爲“侯”即“魏風”,因魏國一開始稱“侯”,所以用“侯”表示“魏風”。安大簡本的最早底本實出自魏地,輾轉傳抄講授之後才流入楚地。王化平則認爲安大簡中有“魏”,“侯”不應是“魏風”。根據傳世文獻中的國風次序,懷疑“侯”實即《毛詩·鄶風》。在安大簡中,“魏”、“侯”兩部分都存在誤置的情況。
執筆:王化平審覈:孟蓬生